第八章 游金山泪承谑吻,走尸林悲动长吟 (1)(18 / 22)
抑郁地望着窗外的茫茫雨雾,以及那一队背着纤绳、在泥泞的岸边艰难前进的纤夫,许久没有说话。
黄宗羲本以为方以智接下来不知还会怎样自吹自擂,所以故意走开去表示不想听,没料到对方却发出这样凄苦低沉的叹息,反倒怔住了。
“然而,回心一想,又不尽然!”方以智忽然转过脸来,悲伤地、坚决地直视着黄宗羲的眼睛,“当今之世,无疑衰极乱极,病入膏肓,万难救治。但是,若以文明教化而论,却昌明鼎盛,远迈前代!推其故,实因已上承百代之智慧,积之蓄之,育之培之,乃能达此空前胜境。且更有西洋之学,入于中国,可与吾国之学相发明,遂使我辈生于今世,得以坐集千古之智,折中其间,成就一番空前之大学问、大见识,雄视一世,映照先后。如此说来,又是一大幸事了!”
“坐集千古之智,折中其间?”黄宗羲喃喃地重复说,疑惑地望着朋友,并没有立刻意识到这句话的全部分量。
“不错!”方以智坚决而自信地说,“以弟观之,历来所谓儒者,多有二病:一,穷理而不博学;二,闻道而不为善。无论拘守名教,以尊礼法,还是好作诡异言行,以超越礼法,二者都无非为着求名,故意束缚矫扭其真性。至于科举之士,一年到头只知弄八股,此外懵懵然一无所知。彼一心所望者,无非‘利禄’二字,又安有心思博学深造?如今天下滔滔者,无非此辈!唯是学问二字,乃千秋之事,岂可无人任之?故弟于此立一大志愿:若得资财,当建草堂,养天下之贤才,删古今之书而统类之。举凡经解、性理、物理、文章、经济、小学、方技、律历、医药诸门学问,均审订真伪,发其精粹,清其条理,详其始末,编为百卷之书。不唯望其有用于当世,亦为千秋万代存一文明教化之真脉。如此,方不负此七尺昂藏,一身学识也!”
方以智越说越激动,洪亮的声音在船舱内嗡嗡回响。他不再看黄宗羲,并且开始威严地来回踱步。那睥睨一切的灼灼目光,那骄横而自尊的姿态,使他的形象在这一刻里变得那样不可一世,看上去,就像一位号令千军的统帅,或是一位君临万方的帝王。
黄宗羲睁大眼睛,仿佛不认识似的望着朋友。不过,使他感到惊愕的,与其说是方以智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非凡自负,不如说是这位才气过人的朋友所决心选择的那条道路——潜心著述,藏之名山,以待来者。不错,这是自古以来无数学者所共同走过的道路,本来无可非议。但是,黄宗羲一向认为,作为不幸而生于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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