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苦催饷乡民匿迹,困穷途孝子伤情 (1)(21 / 22)
,家里的份儿,可是、可是……”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我真……真是没有办法了呀!”
说完,她就倒退一步,一手扶着灶台,一手掩着脸,软弱地、悲苦地呜呜哭泣起来。
冒襄大睁着眼睛听着,也就是到了这时,那只紧握着剪刀的手才放松开来。他悻悻地哼了一声,还想数落对方几句,但再度分明起来的饥饿感觉,又使他忽然变得连说话的劲头都没有了,只好跨出一步,一屁股坐到刚才那张小凳子上。
弄清只是虚惊一场,冒襄总算缓过了一口气,至于侍妾的哭泣,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现在,他感到异常失望的是:原来对方并没有藏着什么好吃的东西!当然,为了让自己能吃上一口好点的,董小宛竟然不惜剪掉她平日钟爱异常的头发。就冲着这情分,他除了苦笑,已经无法再说什么。只是话又说回来,在这种兵荒马乱、剃发成风的时势,到底会有谁肯出钱出米,来换这种随处都可以捡到的、轻贱得连垃圾都不如的东西?更何况,就算有人肯要,以自己平生的慷慨豪奢,心高气傲,竟然走到让侍妾鬻发糊口的地步,也确实落魄得够可耻可羞!这么想着,冒襄的苦笑就化为透心的悲凉,有一种生不如死的绝望感觉。
倒是董小宛,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她大约把冒襄的沉默,当成是正在犹豫,于是一边揩去腮帮上的泪水,一边做出勉强的微笑,慰解地说:“相公,想起来,头发太长也不好,不只梳起来费时,而且做活也碍手碍脚的。依贱妾之见,还是干脆剪了它,也……也是一举两得。”
冒襄没有抬眼睛,只是摇摇头,哑着嗓子说:“好端端的头发,我们男人想留都留不住呢!你们做女人的,剪掉它做什么?嗯,一定不能剪,就让它留着吧。这玉米糊——”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伸出手去,从灶台上端起那碗已经不冒热气的“食物”,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了下去。
【小道消息】
“如果刚才那一碗是毒药,倒正好,此刻我已经两眼一闭,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不用管了!可惜偏偏只是比毒药还难喝的发霉玉米糊!结果死不了不算,还得继续靠它一顿一顿地塞肚子!哎,这种鬼日子,实在是叫人熬不下去了!真是熬不下去了!”冒襄一边把从胃里冒出来的酸水强自咽回去,一边默默地想。这当儿,他已经离开寓所,走在前往张维赤家的路上。因为愈来愈感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终于拿定主意去找老朋友,看看对方能否帮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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