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水(3 / 11)
巨响。土石带着哭声流走了,人的骨架、人的体魄、人的精神、人的所有悲壮的和惊恐的情绪也随之坍塌,随之流走了。
轰隆隆隆,声威俱烈,大水朝通地坑漫荡而去,直灌坑底那三块希望和命运杂交而生的青石。很快,水满了,而冲锋陷阵的泥沙石块还在不断填进,坑里的水又朝外激愤地溢了出来,在黄金台脚下奔驰。这时辰,人们站在高高的台坡上,静静伫立。没有一个人发狂,也没有一个人恸哭,肃穆的神情,对泯灭和死亡、对企盼和复活失去热情的淡漠,以及无光无亮的眸子,让大野、大山、大水、大天都染上了一层浑朴悲怆的黑色。夜色深沉,而祭火还在台顶活跃地升腾、爆响。青石一见,大水便来,挖掘了三个多月的通地坑已经被泥石填平了,万两黄金,黄金万两,又一次沉寂了,杳然了。远山带着愤怒的吼声,带着初冬的风鸣,威风凛凛地逼近着。人顿时萎缩:心被掏空了,眼被掏空了,灵魂被劫持走了,血液被换成了浑浊的河水。人心如原野空旷,如雪色煞白。
突然,伫立在人群前面的张不三一声喟叹,号哭从他憋满了怨怒和绝望的胸腔中喷涌而出,像大水倾泻。
无数条泪河顿时汇合。人们脚下的土地湿润了,而黄金台依旧耸立,依旧是永恒的希望的象征,依旧是诱发无边人欲的伟大磁场。
天亮了,太阳升天,环绕着太阳的是俯临人间的厚重的云翳。张不三终于明白:真正的古金场的冬天来临了。静雪被阳光催逼,缓缓飘来。荒原,就是阳光和大雪共存的地方。
“你们快回吧,家里人都等急了。”
张不三对所有人都说着同样的话。而所有人的反应便是沉沉地点头,默默用眼睛分泌离别时的伤感。只有宋进城问了一句:“你呢,去哪里?”
“大水漫出河床的地方。冬天了,天不下雨,雪又不消,哪来的河水涨潮呢!”
“青石见,大水来。神仙老爷不保佑,谁也怪不得。”
“命里的事我认了,将来咋样谁也说不上。去积灵河上游走一遭,见庙上香,遇神下跪,我就不信我是死面饼饼一沓沓,永世不得翻身。”
“那我跟你一起去。”
这次轮到张不三点头了。
循着大水冲涮的轨迹,前去二十里许,便是积灵川和绵亘不绝的积灵山脉。覆雪的峰巅倨傲地藐视着两个踽踽独行的人。积灵河的源头就深藏在它脚下的血管里。山脚下那片云桦混交林和中游的桦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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