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鹤影(7 / 15)
阁楼上。每逢祭祀之前,由管事太监从阁中请出容像,一一检点清楚,送往神宫司备用。
郑半山并未叫旁人跟着,只带了琴太微同登阁楼。楼阁闭锁已久,空气凝滞,晦暗无光。揭开沉沉的三重落地帷幕,忽得亮出一排金朱绚烂的巨轴彩绘,皆是一样尺幅一样衣冠。琴太微支起了一扇窗,下午的一线日光穿墙而入,轻尘如雪上下舞动,仿佛画像都活了起来,云黼霞黻,璎珞琳琅,恍如紫霄仙界。
本朝太祖皇帝出身布衣,少时历尽磨难,戎马半生打下江山,九五之位刚刚坐稳,便兴起酷刑大狱,将当年从龙功臣杀了个干干净净,一时海内英才,百不存一。琴太微注目此人面貌,即使画工百般粉饰,一身杀伐暴戾之气依然掩藏不住。第二代太宗皇帝亦是随父起兵的武将,颇有乃父之风,身躯魁伟面色黧黑。第三代高宗皇帝身体孱弱,面色苍白,登基两年即龙驭宾天,直到第四代仁宗皇帝,才有了清贵文华的气象。下数诸帝俱是衣冠衮冕,面相庄严,观之无甚奇特。琴太微不禁问道:“这些容像,与真人相比究竟有几分相似呢?”
“还是很像的。”郑半山知她笑道,“尤其近世以来,画师中人才辈出,他们完全可以兼顾帝王的仪态隆重与神形肖似。”
谈论间已走到先帝画像之前。先帝名杨铎,谥宪庙,十八岁登基,在位三十五年,前十八年励精图治,被视为一代中兴之主。不料四十岁上,忽感顽疾,缠绵病榻达五年之久,国事不得不交予皇后与太子处理。宪庙病愈之后,目力全坏,十步之外便看不清人的眼耳鼻口,性情也似换了一个人,从此不再视朝理政,却终年躲在西苑修道炼丹,乃至长居阳台山,与朝天宫的一群道士混在一起。徐后涉政,外戚势起,皆是拜先帝怠政所赐。
琴太微的父亲琴灵宪,正是在万安年间名扬天下的。她仔细瞧了瞧这位先帝的面容,并不是想象中枯瘦痨病的模样,因为面貌清癯,反而显得仙风道骨。
她正要品评,目光滑到左边的一轴画上,忽然呆住了。
画中人不过双十年华,亦着衮冕,玄衣五章,纁裳四章,冕仅九旒,较皇帝冠服稍减。
“那是庄敬太子。”郑半山轻声说。
庄敬太子名杨涣,乃徐太后所出之嫡长子。若不是万安三十三年太子骤然薨逝,如今在奉天殿上坐着的人,就不是杨治了。琴太微幼时,亦曾听父亲盛赞太子聪慧贤明,一度被满朝臣工给予厚望。只未想到贤明之外,这早逝的太子竟生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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