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车祸或者第一场雪(11 / 17)
故园每一个角落以及院子里挺拔的紫槐树。严冬季节,紫槐脱光了叶子,干老的树枝在寒风中颤动;粗壮的树干上,深褐色的树皮裂开一条又一条口子,像当时他那颗虽然年轻却已久经漂泊沧桑的心。他总是站在紫槐树下抚摸着树的伤痕,让动荡不已的心平静下来。自从他回到院子,并偶遇院子的新主人后,似乎找到了一种缺失许久的归属感。因此他很快认定,故园是他希望自己永远停留的栖息地,院子里的伊人也是唯一让他心甘情愿等候的人。
是的,当年罗扬结束动荡不安的生活重返故园,把心重新交付给了那座庭院。彼时庭院的新主人是一个姓麦的老太太和一个叫麦穗的姑娘。麦老太太由于中风半身不遂,常常拄一根拐杖靠在用柴扉扎成的院门口,歪着涎水哗啦的嘴呼唤:“麦三啊,麦三!”麦三是老太太唯一的儿子,七十年代末期清理“三种人”时被公安机关带走了,多年来她却没有接受这个事实,总是不停地向过往行人打听他。麦穗是老太太的孙女,她作为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从南方某高校的图书馆系毕业,为了照顾祖母要求回到县城,在文化馆当管理员。不久麦老太太去世,院子里只住着麦穗一个人。
有多少次,罗扬看见系一条红围巾的麦穗踩着积雪一路走来。她绕过一摊结了薄冰的水洼,穿过窄窄的有些泥泞的街道,推开篱笆小院的用榆树枝编成的院门,来到那幢房子前。罗扬走过去轻轻拍落她肩上的雪花,替她打开沉重的木门,然后他们手挽手走进去,点燃屋角的小炭炉,坐在炉子旁边。明艳的炭火照在他们脸上,红彤彤的似激情的血液在涌动,又是那样安详、温暖而纯净。他们面对面坐在那里,他专心致志看一本法学著作,她则读一本永远也读不够的张爱玲。有时,她会找出一些沙枣,一个一个挖掉枣核,放进玻璃碗里,又在炉子上熬一些冰糖,将晶莹透彻的冰糖汁浇在杏黄色的沙枣上。透明的玻璃碗在炭火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芒,房子里飘散起诱人的芳香。他们面对面坐在小木桌前,分享生活的甜蜜,也分享彼此的快乐。有时他们什么也不做,对着火炉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他对她聊起当年乡村给他留下的烙痕,还有他后来的求学生涯。她对他说她的童年或者单位上的一些事。但她说得最多的是她的祖母麦老太太以及麦老太太所钟爱的瓷器。说到祖母的瓷器时,她对罗扬提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细节——当年麦家的后院有一道夹墙,她的祖父麦先生曾在里面躲藏了好几年。但她从来不说她的父母,这并不是因为她母亲的出身或者她父亲身上那些难以洗刷的污点。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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