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秋之篇·鹿鸣 第十二节 梦五夜(5 / 13)
人,越人惧怕奸细和鼠疫。把他们关进港内,谣传要驱逐出境,他们为逃避强制隔离(“一被关进小黑船死得更快!”基于一种戆愚的信条,抗拒一切身不由己),躲到仲雪船上吃了十天的水煮蛋。吴国的客卿、匠作,在越国人数众多,有用之徒受到宗室贵胄的庇护,疫病突发也能独享一所小船屋;而船上多是贫困移民,一个外国国籍之外,身无长物、也无技艺……一个老织工一双红眼不哭也会流泪,问:“我三岁就到越国,在吴国没一个亲戚,要把我赶回哪里去?”
“我听说了那座桥,您有没算过阴阳五行?吴越互克互生,这场风波很快会过去,老鼠!”督工一脚踢飞踏板上的死老鼠,其他人围上来出主意:“有个女巫找失物很准,往山阴去参加秋日祭了,她保管能算到凶手。”“是水质问题,海潮倒灌水质差,越人脾气也很坏。”吴越混居的人思路很广。
船上又自有一种骁勇的气氛。甲板上下塞进两百来人,地铺、吊床划分整齐,背渔镖的男人定时巡逻,女人笃定地纺纱,偶尔温和地交谈。他们迟疑地向仲雪细表身世:有三十七名漆匠及其家人是卷耳大夫覆灭后来此定居的,大夫赋予他们作战的权利,不是作为隶卒而是自由民……山涧下卷耳大夫所浇灌的幼苗,随山水渀荡,漂沦为巨栰,在此意外相逢。
雾绡般的浅夜从海霞褪去的那端变黑。仲雪回到舰桥,就像白石典钻进旧窝,不停地嗅着……珠贝帘后边的舰舱比记忆中更华美,海图架堆满锦缎,三角纹坐席四角压铜镇。跪人铜樽支撑云雷纹的屏风,紧挨熄灭的连枝铜灯,夕阳在水晶套杯中流转,蕴藏着永不腐败的温存、年轻和精致。若耶溪与浦阳江两岸,从神巫到夫镡都力求简朴,拿黑陶杯喝水。就连田猎官也以怪诞为乐,闯进这座半透明的藏宝窟,仲雪心底涌起莫名的热流与悚栗……四季四色的帘帐,一组双支的细巧马鞭,兰架上缀玉石的剑鞘,衣架挂着楚式切云冠、绛紫深衣和小巧的缎绣女鞋,一只黑兔侧躺在鸾鸟纹的丝绵被上,伤感地咕咕轻唤。他捡起传唤仆从的铜铙,相击发声,这巨型的画眉鸟笼所笼罩的似水流年,是几度春秋前淫逸侈靡的起居室、充斥诡辩的宴客厅的微缩模型……仲雪对那个豢养与宰割的苑囿,他所抛弃的驯化方式,片刻间产生强烈的贪恋:是非、恻隐、羞恶本来就脆弱而随生死流逝,阿堪愿为他自尽是阿堪自己的事,那四十条生命又与他何干?铙音袅袅,一时他肠中也轮转着对没完没了的筋骨劳累、体肤饥馑、无穷无尽的试炼与内心空寂的厌憎,对自私自弃的渴望与长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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