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狐狸(11 / 14)
来。那泪是黑色的,带着凝固在黑眼仁上的仇恨和最后的欲望滴落在高高的灰黄的崖头上。大地稳然不动,若无其事地承受着如此沉闷、如此无望的眼泪的敲打。
三天后,几个警察来到围子村,说要对包庇坏人并害死亲生儿子的张不三绳之以法。但张不三已经飘然而去。他抛弃了悲恸欲绝的女人,朝古金场疾走,因为只有在那儿他才能摆脱人间的法律。但他也明白,那儿的生活规范比人间法律的制裁不知要严酷多少倍。
一年过去了,在唐古特古金场,在漫长寒冷的冬夜里,在鬼气森森的寂静中,在孤然兀立的高冈上,在荒原黑暗隐密的深处,在那些秀丽的谷地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坡坎上,一只狐狸悲怨而恐怖的哀嗥长长地划过天空。凄寒清冷的月亮受不了这极度伤感的刺激,挥洒出满天晶莹的泪斑,那便是遥远的星群。
荒原再也没有真正死去过。哀嗥代替了死寂,代替了一切天籁的奏鸣。继续闯金场的人说,那是张不三的声音。还有人看见张不三依然居住在黄金台西坡的石窑里。他身上火红一片——披着层层叠叠的狐狸皮或者浑身长出了厚实美丽的狐狸毛。
生活还在无限延续,古金场依然奉献着诱惑,每年都有大金子被某个幸运儿获得。于是厮杀不绝,人欲照样纵横流淌。
张不三的女人想死没死成,又嫁给了一个庄稼汉,重复着生儿育女的事情。她天生是个繁殖能手,一胎生下两个儿子,五脏六腑七官八能一应俱全,健康活泼得如同两头野马驹。轻柔的山乡绿风催促他们茁壮成长。
夏天,明媚的阳光让荒原变得一览无遗。一支有美国人参加的资源考察队进入唐古特古金场,结果便有了一起国际性血案。凶手在哪里?凶手是谁?全世界都茫然。写小说的人说:人类茫然的事情太多,最重要的是对自身的茫然。
阿哥终于没有等来送他去医院治病的那一天。他在谷仓哥哥从古金场回来的当年就死了。嫂嫂待小叔子仍然很好。
“结婚,想办法结婚。”
“嫂嫂,我要娶谁?”
“谁想嫁你就娶谁。”
“娶我的脬子蛋蛋哩。”他在心里说。
家里,他是唯一的男人,她是唯一的女人。男人该做的他全做,女人该做的她全做。她身体强壮,不知疲倦,夜里做针线活一直做到添了三次油的灯噗噗欲灭。而他却整日蔫耷耷的,从田里一回来就窝在自己房里睡觉。听到嫂嫂喊他吃饭,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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