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市蜃楼(3 / 19)
看样子,这里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杀戮。这是常有的事,在沙漠和戈壁间穿行的商队常遭到土匪袭击。而距离九棵树不远的沙头堡是土匪的老巢,从平安县到敦煌,包括腾格里沙漠与巴丹吉林沙漠之间的阿右旗和沙湖地区,以沙头堡为中心的方圆几百里是匪徒活动最频繁的地带。这也是九棵树人迹罕至的原因,土匪的猖獗使它成了一个死亡地带。
中年夫妇将女人胸前的包袱解下来,看见婴儿的左脸颊有一道弯月形伤口,伤口很长,皮肉已经翻开了,从嘴角一直延伸到左耳垂。大概为了止血,那个濒临死亡的母亲在婴儿的伤口上按了一层细沙,和着沙子的暗红的血已经在婴儿苍白的脸上凝固了。
中年夫妇是从西域来的巫医,他们抱走了婴儿,是个女婴。那个女婴就是冷月若雪的母亲。
既如此,九棵树便不是母亲真正的出生地。但冷月若雪毫无无办法,她不知道被杀死在九棵树的人是谁,来自何方,就权且把九棵树或者将沙漠认作母亲的故乡,也就是自己的故乡。
坐在蒙古包里的冷月若雪凝视着那一排白杨树。已是夏末,树梢的叶子泛起了黄色,慢慢地,那黄色将越聚越重,由浅黄到枯黄,最终会和四周的黄沙洇染成一片。白杨树后面,一名穿红T恤的男子手持相机没完没了地拍照,他在那里忙乎了大半个下午,也不知他是想拍树还是想拍远处的沙丘。后来,男子离开树,向沙丘走去,渐行渐远,在黄沙的背景里浓缩成了一个小红点。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浅浅的痕迹,微风扫过,那一串痕迹很快又被细沙盖住了。
看着远处移动的红点,冷月若雪想,一个人在沙漠上是留不下什么的,又怎么能把沙漠当故乡呢?她不禁黯然神伤。但她没有想到那个穿红T恤的男人会没完没了地对着枯寂得有些百无聊赖的黄沙拍照。或者,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对沙漠情有独钟的痴迷者?在冷月若雪的注视中,红点越走越远。他真的和自己一样吗?走向沙海去寻找,或者逃离?她的目光不禁跟随那个模糊移动的红点痴迷起来。
冷月若雪已经不年轻了。她面对浩瀚的沙海还能心生一种激情,多半是因为想到母亲——没有根基没有寄托的母亲,这激情只能是生命的抗争与不甘。而作为女人,她也曾对浪漫有所期许,却从来没有把这种期许寄托在沙漠之上。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期望的结果化作沙漠里稍纵即逝的海市蜃楼后,再陷入深深的失落。
过了许久,那个红点还没有脱离她的视线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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