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国人为什么生气 (1)(5 / 23)
村少女,逃亡的不是迫害,不是逼婚事件,不是解放前那一种咄咄的贫穷。她逃亡温饱,她逃亡温饱以后的寂寞,她逃亡为了温饱而不得不从事的终年流汗于田间的劳作,她逃亡农村对她的命运的羁绊,她逃亡土地对她的奴役般的占有,她逃亡她的上辈人规定于她的现实。从本质上讲,她并未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她抉择的是怎样一种活法……
在命运比她良好十倍百倍的人们因为同样的抉择纷纷绞尽脑汁不惜代价漂洋过海的今天,谁有资格对这十七岁的懵里懵懂的少女说她太荒唐?
她们和他们在城市中如迷途羔羊——没有一片茵绿的草地是上帝专赐给迷途羔羊的。城市正大面积地蒸发掉人类精神中宝贵的养分,形成空前涌动和沸腾的物质欲望的气浪。像无色无味的粉,飘荡在城市的上空,被一切男人和女人天天吸入到肺里。那乃是生活的一部分因子,从生活的本体挥发了出来,改变着城市的空气的结构成分,改变着一切男人和女人的肺活量。使他们和她们在被改变的状态下,脸上都有着那么一种扑朔迷离的神情。在他们和她们那种神情中,包含着种种活泼的贪婪。种种生动之极的贪婪……
我在《雪城》的下部,对城市作过这样的比喻:
它是一个宠然大物。它是巨鳄,它是复苏的远古恐龙。人们都闻到了它的潮腥气味儿,人们都感到了它强而猛健的呼吸。它可以任富有的人们骑到它的背上。它甚至愿为他们表演杂耍。在它爬行过的路上,它将贫穷的人践踏在脚爪之下。他们将在它巨大的身躯下变为泥土。令人震撼的是,他们亦获得不到同情。同情如高利贷,将仅仅成为持有“信誉卡”的人的通货。而普遍的人们不仅事实上并没有变得怎样富有,大概连怎样才能富起来也根本不知道,所以他们只能装出富有的样子。以迎合它嫌贫爱富的习性,并幻想着也能够爬到它的背上去。它笨拙地然而一往无前地就爬过声了,它用它那巨大的爪子拨拉着人——对它诚惶诚恐的遍地皆是的生灵。当它爬过之后,将它们分为穷的、较穷的、富的、较富的和最富的。就像农妇挑豆子似的,大概其地拨拉着。它用它的爪子对社会重新进行排列组合,它冷漠地吞吃一切阻碍它爬行的事物,包括人。它唯独不吞吃贫穷,它将贫穷留待各个人自己去对付……
我对我不难理解的现象妥协了。我不是牧师。我不能胜任教化的“神职”。尽管我对这一现象感到忧患——但那充其量不过是小说家的忧患和一个城里人的忧患。设想,如若一个城里人对农民提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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