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国人为什么生气 (2)(9 / 24)
,同归于尽而已。我吸烟是因为我根本戒不了烟。我写作像我吸烟一样。文字尼古丁早已“毒害”了我,融入我的血液,形成某种异常的体质平衡。某些人戒了烟反而猝死。停止写作我也等于缓慢自杀。
对于小说家而言,他的生命便是一页永远写不满字的稿纸。故他们的生命只能了断在逗号或删节号上。大抵如此。这对他们都是没奈何的也几乎都是甘愿的选择。
精疲力竭的身体稍觉恢复了点儿,我忍不住翻开了我的记事本——那上面记载着某处某月某日我所欠的“文债”。一个事实是,我不欠任何一家刊物任何一位编辑任何形式的债务。我顶不愿过的日子便是似乎欠着别人某种债务似的日子。另一个事实是,我竟欠下了那么多的“文债”,只怕想还也是还不清的。我夹在这两个事实之间做丈夫、做儿子、做父亲、做小说家,失去了原本生气勃勃的自我。哪一方面我都想做好,哪一方面也没做好过。第三个事实便仿佛是命中注定了的——我不是一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好小说家。
通常的情况往往是这样——一位编辑登门约稿,倘是熟人、朋友,彼此诉诉苦衷,也就罢了。倘是第一次见面呢?倘对方的虔诚令一位小说家感动了呢?倘对方给予你的期限极宽,不过寄他或她那虔诚的希望于小说家“将来”的某一天呢?那你还能断然拒绝吗?你好意思使对方仿佛感觉到你根本没有了“将来”似的吗?而我们的可敬的编辑们——这些兢兢业业为他人做嫁衣的文学“工蜂”们啊,他们初登某一位小说家的家门时,有哪一个不表现得极为虔诚呢?虔诚是他们的竞争法宝、通用的法宝。我们的小说家大抵被这一法宝所降服。即令最不讲情面的,也难免有俯首帖耳之一时。
何况我是个“抹不开情面”的人。北方俗话所谓“破车子好揽债”。
这是性格悲剧。
沉重的现实生活为我们每个人规定了宿命的角色。我们往往无奈地陷入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它只允许我们的内心发挥与这一角色相适应的特点。内心其他的部分正在死亡。
自我正在死亡。连企图挣脱出自我的希望亦已在死亡。
在中国,一切被谓之为“好人”的人,十之八九都是自己将“自我”活生生扼杀了的人。更令人沮丧的问题在于,倘我们做一个绝顶的“怪人”、“恶人”,现实便肯还给我们那点儿自我了吗?倘我们拒人于千里之外,情形便会好了一些吗?倘我们囚自己于方寸之中,个性的自由反而会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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